作者：范志红

　　最近咖啡突然又成了媒体热点，原因居然是因为《狂飙》电视剧里的高启强在心情紧张时喜欢干嚼咖啡。心理专家解释说，干嚼咖啡的确可能有减压作用，也符合角色的性格特点。但他没有说这么做是否有利于健康。

　　咖啡可以大口大口嚼着吃么？这事恐怕因人而异。虽然关于干嚼这种吃法没有发现研究报告，但喝咖啡的利弊，已经有了大量的研究论文。

　　有关咖啡，一直有很多正面研究结果，比如说喝咖啡和较低的糖尿病风险相关联，喝咖啡有利于在疲劳困倦时保持认知能力，喝咖啡有利减肥，喝咖啡改善便秘，等等。媒体大量报道，专家也纷纷传播。

　　但对部分人来说，喝咖啡后可能出现负面影响，也同样是不能忽视的。

　　比如，喝咖啡会刺激胃酸，对胃溃疡和胃食管反流疾病患者不友好。

　　比如，喝咖啡会促进肠道运动，对腹泻患者和肠易激综合征患者不友好。

　　比如，喝咖啡可能引起部分人入睡困难，对失眠患者不友好。

　　比如，喝咖啡可能引发少数人心动过速甚至心慌心悸，对心律不齐的人不友好。

　　此外，喝较多咖啡可能增加雌激素水平，对经前期综合征比较严重的女性，以及潮热不适的更年期女性不太友好。

　　最近咖啡又有了一个新研究结果：对部分人来说，它可能对肾脏不友好。

　　（我猜，其他方面也是一样的。人和人遗传不同，体质不同。对大部分人可能有益的事，对少部分人反而可能有害，这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咖啡因是一种生物碱（植物中的一类有毒物质），一种兴奋剂。生物碱往往是有药性的。凡是有药性的食物，都会比较“挑人”。对一部分不善于处理它的人来说，它会增加人体代谢负担，甚至成为潜在毒害。

　　早就有研究发现，对咖啡因的处理能力有遗传差异。有些人代谢咖啡因只需三四个小时，有人可能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

　　测基因型毕竟成本比较高，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相关基因是AA（咖啡因代谢能力强）、AC（咖啡因代谢能力弱）、还是CC（咖啡因代谢能力弱）。不过，自己对咖啡因的敏感度怎样，最容易评价的方式，就是喝咖啡之后的感觉。

　　部分网友提供了自己喝咖啡之后的不良感觉，比如头胀、失眠，心跳得难受，尿频，明显饥饿感，月经推迟，等等。有这些情况，说明身体对咖啡是有不良反应的。

　　反之，也有很多朋友说喝咖啡没有任何不舒服感觉。甚至很多人晚上喝咖啡之后照睡不误。那就说明自己对咖啡有很好的耐受性。

　　加拿大学者在一项7.5年的跟踪研究中测试了受试者与咖啡因代谢的遗传基因，发现对于咖啡因代谢速度很慢的人来说，每天喝3杯以上的咖啡，会增加肾脏损伤的风险[1]。

　　和不喝咖啡的情况相比，这些天生咖啡因代谢差的人，在长期喝3杯以上的咖啡后，出现蛋白尿、肾小球超滤、高血压等问题的风险是2.74、2.11和2.81倍！这么大的风险差异，绝对不能等闲视之了。

　　但是，对拥有能快速代谢咖啡因基因的人来说，喝不喝咖啡就没有明显差异了。

　　这项研究结果的最大新意，就是它考虑到了个体基因型之间的差异。

　　一种天然食品到底好还是不好，往往没有一个绝对的说法。咖啡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如果不考虑基因型的差异，不考虑健康状态的差异，不考虑营养状况的差异，不考虑喝的时间，不考虑具体的喝法，只笼统地计算喝咖啡和某种疾病风险之间的关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说，近期有另一项研究认为咖啡不影响肾脏功能，甚至对肥胖者和70岁以上老年人来说还与较高的肾小球滤过率相联系[2]，但该研究并未考虑到基因型的影响。

　　又比如说，有关咖啡和高血压、心脏病的关系，结果也不太一致。

　　一项发表于Nutrients杂志的最新研究表示，和不喝咖啡的人相比，每天喝1-3杯咖啡与较低的血压相联系，包括主动脉压和外周血压[3]。

　　这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咖啡因是一种升压物质，而咖啡里所含的绿原酸、咖啡酸、类黄酮等多酚类物质和钾元素都有利于降低血压。研究者认为，咖啡中有益成分的降压效果超过了咖啡因的升压效果，所以起到了降低血压的作用。

　　而发表于美国心脏协会杂志的一项最新研究则提示，对患有严重高血压的人来说，过量摄入咖啡会增加心血管疾病致死风险。研究者认为，这是因为已经患有严重高血压的人对咖啡因的副作用可能更敏感，抵消了咖啡成分对健康的好处[4]。

　　所以，喝咖啡到底好还是不好，真的是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的。

　　除了基因型之外，身体状况也会影响到对咖啡因的代谢能力。人们会发现，自己过度疲劳、熬夜失眠、消化不良、疾病初愈等情况下，对咖啡会变得更加敏感。

　　很多人喜欢在运动之前喝咖啡，因为咖啡是一种温和的兴奋剂，能让人在运动时兴奋性上升，对疲劳的感受能力下降。但是，但这种兴奋作用不能滥用，一定要考虑身体情况。即便是体能优异的足球运动员，也可能因为受到咖啡的伤害而影响心脏健康，出现心跳异常的情况。所以，熬夜和疲劳时最好不要多喝咖啡。

　　最近也有新闻报道，有人因为阳康后喝咖啡，引起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血压上升等症状，最后被送进医院抢救。喝咖啡后心跳加快，说明咖啡因刺激了神经和血管，给心脏带来了更大的负担。如果平日就对咖啡特别敏感，感染后心肌又受到了损伤，那么一次性喝较多咖啡有可能带来心动过速问题，使脆弱的心脏不堪重负。

　　此外，一定要记得“剂量即毒性”这个规则。喝一杯咖啡有益，不等于喝3杯5杯也有益。即便减肥也是一样的。一项2023在Clinical Nutrition 杂志上发表的新研究对代谢综合征患者进行了三年的跟踪研究，发现在健康饮食加运动的情况下，每周喝1~7杯咖啡对降低体脂率可能是有益的，但每天超过1杯之后并无更多获益[5]。

　　顺便说一下，添加糖和奶精不利于心血管健康，而添加牛奶会增加钙和钾的量，从而有利于控制血压。此前已知咖啡因会促进尿钙流失，而牛奶正好可以补充钙元素，两者是一个营养合理的搭配。甚至最近还有一项体外研究提示，牛奶中的氨基酸和咖啡中的酚酸成分互相作用，可以提升复合物抗氧化性[6]。

　　最后总结一下，喝咖啡时需要注意了解的几个问题：

　　1 对咖啡因的代谢能力有遗传差异。如果属于咖啡因代谢能力差的人，喝咖啡可能是弊大于利的。

　　2 身体状况影响对咖啡因的代谢能力。过度疲劳、睡眠不足、营养不足、疾病初愈等情况，可能会增加喝咖啡后的不良反应。

　　3 咖啡是一种兴奋性的饮品，会令身体兴奋、代谢率上升、能量消耗增加，大量喝咖啡不利于疾病后的修复和康复。新冠病毒感染转阴后，包括罹患其他疾病后的恢复期，不要忙着在退烧后、手术后马上大量喝咖啡。等身体状态稳定后，再少量尝试，确定没有不良反应后，再逐渐恢复以往的饮用习惯。

　　4 有失眠、胃溃疡、胃食管反流、慢性腹泻、心律不齐、严重高血压、肾脏疾病等问题的人，应当格外小心喝咖啡可能带来的不良影响。

　　5 如果没有乳糖不耐受问题，可以用咖啡和牛奶混合饮用，弥补因为咖啡因造成尿钙排出增加带来的钙损失。但如果有乳糖不耐受问题，咖啡+牛奶有可能使肠道运动更快，更容易腹泻。

　　6 对胃肠功能较弱的人来说，空腹大量饮用咖啡可能会引起饥饿和低血糖，餐后再饮用比较安全。

　　7 对睡眠比较脆弱的人来说，上午喝咖啡比较安全，下午和晚上最好避免饮用含咖啡因的咖啡。

　　8 对没有日常喝咖啡习惯的人来说，运动前喝咖啡可能让人暂时对疲劳的感受能力下降，身体过度运动可能带来运动伤害风险增加的问题。特别是日常体力弱、饮食量小、消化吸收能力弱的人，喝咖啡之后运动的话，更要小心因运动过度而造成身体透支。

　　9 不要把加了大量咖啡因的甜奶茶，当成普通甜饮料，不加节制地饮用。它们既有糖+饱和脂肪的麻烦，也有咖啡因的麻烦，对敏感者来说，危害比普通咖啡、普通甜饮料可能还要大。

　　10 最好把每天饮用咖啡的数量限制在3小杯或1大杯的限度之内。喝更多的咖啡并不会带来减肥效果，而如果采用咖啡+糖+奶精的喝法，多喝几杯可能更不利于减肥。

　　参考文献：

　　1 Mahdavi S, Palatini P, El-Sohemy A, et al. Cyp1a2 genetic variation, coffee intake, and kidney function. JAMA netw open, 2023, 6(1):e2247868

　　2 Association of habitual coffee consumption and kidney function: A prospective analysis in the Rotterdam Study. Clinical Nutrition, 2022, 42(2):83-92

　　3 Arrigo F. G. Cicero et al, Self-Reported Coffee Consumption and Central and Peripheral Blood Pressure in the Cohort of the Brisighella Heart Study. Nutrients, 2023.

　　4 Teremoto M, Yamagishi K, Moraki I, et al. Coffee and Green tea consumption and cardiovascular disease mortality among people with or without hypertension.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2022, 0:e026477

　　5 Henn M, Babio N,Romaguera D, et al. Increase from low to moderate, but not high, caffeinated coffee consumption is associated with favorable changes in body fat. Clinical Nutrition, 2023, in press

　　6 Poojary MM, Hellvig M, Henle T, et al. Covalent bonding between polyphenols and proteins: synthesis of caffic acid-cysteine and  chlorogenic acid-cysteine adducts and their quanlitification in dairy beverages. Food Chemistry, 2023, 134406